我第一次坐轎車,是在1993年,那年有個表哥來爺爺家探親,我有機會乘坐了一下,一輛紅色的桑塔納,那時候對車還沒有概念,夏天坐進去,打開空調,感覺很涼爽,老式磁帶里,播放著張雨生的歌曲,從那時起,能開上屬于自己的汽車就在心底里埋下了種子。
那年我八歲,表哥的桑塔納是單位特批的公務車。后排座椅的皮革混著空調冷氣的氣味,和著《我的未來不是夢》的旋律,在小城的街道上顛簸出九十年代特有的光影。
表哥轉動鑰匙時,發動機的轟鳴驚飛了路邊的麻雀,儀表盤跳動的綠色數字讓我屏住呼吸——這款1985年上海大眾組裝的車型,當時全縣公務車名錄里不超過五輛。
2008年大學畢業后參加工作,在單位的車庫里第一次摸到方向盤。灰撲撲的桑塔納3000型公務車已行駛18萬公里,離合踏板比駕校的捷達沉重許多。有次送文件到鄰市,國道上超越運輸東風卡車的拖掛車時,收音機里《北京歡迎你》的旋律突然被發動機嘶吼聲淹沒,手心的汗漬在仿桃木方向盤上洇出深色印記。
2014年公車改革啟動時,我開著最后一批帕薩特<領馭>做資產清查。車載北斗導航取代了當年的磁帶機,儲物格里躺著充電中的華為手機。
看見車隊長指揮工人給車輛噴涂"公車"標識,霞光給那些熟悉的VW車標鍍上金邊,恍若看見童年那輛紅色桑塔納正緩緩駛入歷史車庫。
2024年終于購入屬于自己的車,提車當日特意繞道老宅,車載音響播放著張雨生《大海》,孩子趴在全景天窗上驚呼:"這個屏幕比我們教室的智慧黑板還大!"
后視鏡里,紫藤花掩映的院墻上還留著當年用粉筆畫的汽車輪廓,三十年前趴在桑塔納車窗數儀表燈的小男孩,正隔著玻璃與我對視。